【早年间，大家聚谈的时候，还是会讨论一些形而上的东西的。尤其在北京，饭桌上聊的全都是国家大事。】
新看了个段子，说的是两个原本在华工作的美国人无奈回国了——不是因为雾霾，不是因为这个那个，而是因为受不了国人一闲聊就是房子；中国朋友很委屈，说我们不是也经常带你们去吃喝玩乐嘛，美国朋友说那倒是没错，可你们在饭馆一坐下又是聊房子，隔壁桌也是聊房子，隔壁桌的隔壁桌还是聊房子，我们实在受不了了。
这也许就是个段子，生活环境是否真能影响职业规划还真不好说。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，目前在国内房子毕竟是件大事，称大家“言必谈房事”好像也真的不算太夸张。
延伸一下，其实大家在聚会进餐的时候，谈的也不一定全是房地产，也有风花雪月闲言碎语张家长李家短。但这就又带出一个新的问题，一些有一定知识层次的人，或者说所谓的“文化人”，对于这种交谈深感不满足：好不容易相聚一处，难道就是为了进行这些低层次的交流吗？
于是，继而又引申出一个思想深度的问题：如今大家相见时讨论的都是无聊琐事，谁也不愿再涉及深层次的话题，好像所有人都被彻底俗化了一般。由此又可以再生发出有关国民素质云云，可以做出许多的文章。
其实问题还真不那么简单。
早年间，大家聚谈的时候，还是会讨论一些形而上的东西的。尤其在北京，饭桌上聊的全都是国家大事。记得有一次听钱其琛讲座，其中一句话让我印象颇深：北京人关心政治——在深圳，一聊天都是我家怎样怎样；在北京，一聊天都是中南海怎样怎样。其实不光是饭桌，在这座城市似乎到处如此，比如在出租车上，司机最喜欢与乘客谈古论今兼上政治课。那时，人们似乎很愿意聊这些。
现而今，出租司机早已闭嘴，饭桌上同样也不见了那些经典话题。
为什么？是大家不再关心了吗？是大家只去关心房子以及其他更为现实的东西了吗？
这只是一部分原因，但绝非全部原因。
更重要的原因是，社会价值观的巨大变化与分裂。
事实上，过去大家在谈论某些话题时，即便观点各异，但往往有一个基本的共同前提，它或许是某条默认的道德底线，或许是某个公认的行事准则，或许是某种可以借此作出判断的共同尺度。一般来说，讨论一个问题，总会有一个基本前提，那就是相同或者相似的价值观，否则就只能陷入意气之争。
但是现在—— 一个让人感到多少有些悲哀但又无法无视和否认的事实是——公众的价值观已经分裂到了难以弥合的地步，大家根本不再具有相同哪怕仅仅是相似的价值观。所以无论大事小事，人们很难取得基本一致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假如还想认真讨论什么话题的话——好一点的情况是对话者都保持相对基本的客观，但也同样谁也说服不了谁；差一点的情况就可能是大吵起来了。
事实上现在的争吵或者说得好听一点——辩论，早已不再是真正的探讨，而仅仅是各人极尽自己之所能，拼命找出各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来维护自己与别人不同的观点罢了。
饭桌酒桌也罢，学术会场也罢，大抵如此。